第437章 耗羡归公 (第2/2页)
海瑞眼看事情说到现在,基本上已经是方方面面都齐全了,当即双手鼓掌满脸笑容:“这般说,今日我等所议官民一体纳粮、摊丁入亩再加上一条鞭法,便可以定下来,待梳理完善出一个详实章程,倒是可以上奏皇上了!”
“不可!”
“不妥!”
几乎是同一时间。
严绍庭和张居正两人是齐齐开口出声。
见两人如此,海瑞却是脸上一愣,有些不解的看向同时否定的两人。
严绍庭更是率先开口:“叔大兄请先说。”
张居正点点头:“我等所议之法虽好,可当下却还有一条不争的事实……”
说完后,他目光深邃的看向两人。
海瑞心中一动:“你是说……京中西苑……”
张居正嗯了声。
海瑞的脸色便沉了下来。
张居正摇头叹息道:“如今西苑冬日再无敞门开窗,更是燃起了火炉取暖,我等不得不多想一些,陛下的圣体到底还能支撑几时?而我等所议之事,一旦上奏朝廷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,在朝堂诸公和天下人看来,形同改制。此般事迹,便是我等三人有心推动,若是不能得到皇上全力支持,若不能在朝中占据显位,不能有一众志同道合之辈于我等在朝中和地方上发声,定然是难以推行。反倒是如今匆匆提出,很有可能引起一些人的防备之心,往后会不断针对我等。”
他说的事情,就是很现实的问题。
就算是严绍庭也不得不去考虑一下。
忽然。
他眼角猛的一跳,心中生出一丝不妙感。
自己如今忙着这些图谋,倒是忘了一条最最重要的事情。
老道长活不久了!
若是没有记错的话,老道长也只有两年不到的光景了!
嘉靖四十五年冬十二月!
遵世宗肃皇帝。
而现在,已经是嘉靖四十四年春末夏初。
他脸上细微的变化,引来张居正和海瑞两人的察觉。
海瑞低声询问:“润物是想到什么事了吗?”
严绍庭看向海瑞,摇了摇头。
自己总不能直接说,老道长明年冬天就要嗝屁了。
他摇着头说:“非是想到了什么。而是觉得叔大所言,倒是不得不防。如此,当下最好还是先将这几件事情压下,等朝局稳定,我等也能争取在朝中更进一步,届时得了各方支持后,再稳妥提议准允我等今日所议之事,方为妥当之举。”
张居正嗯了声:“我正是这般想,才觉得现在上奏是不妥之举。”
说完后。
他便转头看向严绍庭,面露好奇:“不过先前润物也言及不可,不知是何原因?”
海瑞亦是立马疑惑问道:“是啊,润物又是为何会说不可的?”
见两人都各露好奇。
严绍庭笑着说:“非是觉得我等所议论之事不可施行,而是方才还想到一桩事,可以并入其中,往后我等觉得可以在朝中奏议的时候,一起拿出来奏请。”
今天。
严绍庭已经给了张居正足够多的冲击。
如今再听这等言论,他当即手掌拍在亭中石桌上:“润物所想定然是良善政策,快说快说,莫要吊起我等胃口了!”
看着张居正风风火火的架势。
严绍庭也不想拖延,直接说:“我所想,乃是官府中历来征缴的火耗银一事。如今我等既然已经议定往后时机得当时要奏请官民一并纳粮、摊丁入地和一条鞭法,将田赋、丁税等落于田亩之上,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减轻百姓负担。那么,这笔历来已久的火耗银,是不是能就此免了,亦或是这笔银钱转由朝廷支出给各地官府?”
火耗银,又称耗羡。
乃是朝廷在田赋、丁税等之外的一个附加税课。
本来是指代白银在熔铸的过程中,会产生损耗。于是官府便将这份损耗转嫁到了百姓身上,在每年征缴赋税的时候,以耗羡的名义算入其中。
按照如今地方官府的尿性。
这笔耗羡,已经从国初的一成增长到现在的两成甚至三成了。
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。
虽然后来某朝,在耗羡这笔税课上,地方官府能开征到正税的三四成,甚至最高的时候能达到七八成。
但那都是后世话了。
面对严绍庭突然提出来的耗羡一事。
海瑞转动目光,默默的想着自己在府县和如今应天巡抚位子上的经历和见闻。
张居正则是点头开口:“细微处见真章。润物能想到这桩事,倒是可行。”
严绍庭笑着说:“不论是地方官府加征一两成,还是三四成,到底都是落在百姓头上,既然是为了天下黎庶的事情,那么这笔支出倒不如免了。地方官府此后当以正税额定之数征缴,各省府熔炼白银损耗,由朝廷定下一个数额,或一成或两成,如此也能激发地方官府在熔铸之时钻研减少损耗的法子,多出来的便算作是给地方官府的补贴了,也算是缓解那些整日嚷着俸禄不足以生机之人的难处。”
众所周知。
至少在明面上,大明官员的俸禄很低。
低到官员要借钱当官的地步,或者就是不得不去贪污。
依着严绍庭的意思,那就是地方官府在征缴正税的时候,那些需要熔铸成银锭的白银,对百姓只征缴正税规定的数目,而后朝廷单开一个损耗的限度,权当算是给地方官府的补贴。
如果能做到完全没有损耗,那么朝廷定下的损耗限度的一成或是两成,就完全可以让地方官员正大光明的拿在自己手上。
海瑞这时候已经在脑海里总结了一番自己过往在府县为官的经历。
他当即笑出声来。
“当真是好!”
“如今我等便有官民一并纳粮、摊丁入地、一条鞭法和耗羡归公。”
“若是往后能将这四桩事情落实推行了,想来我朝两京一十三省必然是遍地欢声,百姓无不称赞叫好!”
张居正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:“如此,那这四件事便在近期先理出个条陈,免得往后有遗落的地方。”
说完后。
他又看向严绍庭,面露好奇。
“只是如今所议皆是当下不得行之事。”
“可润物如今身居南京,肩负皇上和朝廷重任,恐怕还是要有所作为的吧?”
严绍庭当即点头。
他的脸上露出笑容。
“那是当然。”
“莫不然,我又如何会对二位兄长前来南京,倍感激动?”
“正是要二位兄长能多多出力襄助!”
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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