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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三章 答案

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答案 (第1/2页)
  
  吴安持看来,章越也是回以笑着点了点头。
  
  此刻炉亭里众人吵个不停,章越则放下文章向吴安持走去。
  
  吴安持笑道:“众人都在争论,为何章兄独在背文章呢?”
  
  章越本要装着不知道的样子拍几句王荆公的马屁。但转念又想以自己与吴家的交往,对吴安持岳父是谁,应有所了解才是,如此不是很虚伪?
  
  不过自己喜欢人家的文章那是真的,如此又有什么不好意思。
  
  章越索性拿出一副对‘此公文章深有研究’的样子道:“吴兄,吾窃以为当世诸公除欧阳学士外,当属王公的文章第一。”
  
  “哦?真有此事?”
  
  章越道:“吾往日素喜《伤仲永》,《游褒禅山记》,但吾近日读《读孟尝君传》却更叹服。”
  
  见吴安持微微疑惑,章越笑吟道:“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,士以故归之,而卒赖其力,以脱于虎豹之秦。嗟乎!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,岂足以言得士?不然,擅齐之强,得一士焉,宜可以南面而制秦,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?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,此士之所以不至也。”
  
  章越言此看吴安持的脸色道:“读到最后一句,直如‘老吏断狱案’实拍案叫绝!”
  
  这篇《读孟尝君传》不足百字,但读来就是给人感觉一层一层抽丝剥茧,四五处转折后,最后一句简直犹如神来之笔!
  
  同时章越也有一个意思。
  
  王安石举孟尝君的例子,不是慎交友么?
  
  你吴二郎君在太学之中不也是如此么?
  
  吴安持果真深以为然地道:“然也,自古以来皆称孟尝君好得士,然而君子与小人岂可共处哉?”
  
  “是以与善人居,如入芝兰之室,久而自芳也,与恶人居,如入鲍鱼之肆,久而自臭也。墨子悲于染丝,是之谓矣。是故君子必慎交游焉!”
  
  吴安持闻言笑了笑就没说什么了。章越心道,这吴二郎君好难亲近,看来要结交此人还真不容易。
  
  想到这里,章越返回到座位。但听堂上愈争论愈激烈,这些太学生也真是什么都敢说,居然从庆历新政批评至官家头上了。
  
  这特么胆也太肥了。
  
  宋朝风气就是如此,不仅太学生如此,连官员也差不多。
  
  当年直接导致庆历新政失败的进奏院案,一名官员写了一首傲歌简直狂出天际。
  
  一句‘醉卧北极遣帝扶,周公孔子驱为奴’,后一句不说了,前一句居然要皇帝搀扶自己。
  
  庆历新政到底为何失败,不少人都将原因归究至宋仁宗前后反复,不能坚持的身上。
  
  但章越觉得有些错怪宋仁宗了。
  
  庆历新政,其实就是一个不成熟之举。
  
  当时朝廷经过与西夏之战的阵痛,故而仁宗皇帝仓促决心改革。他将范仲淹,富弼召回中央实行新政。宋仁宗本认为他们会立即拿出一个切实可行之政策,但议论了半天,范仲淹最后才上了十条建议,也就是后来的‘范十条’。
  
  范十条条条都是针对宋朝当时最大的问题三冗(冗官,冗兵,冗费)而来。
  
  从范仲淹,富弼进入中枢到最后离开,新政不过一年即失败了。
  
  为何如此?
  
  宋仁宗一开始就没有作好新政的准备。范仲淹变法的失败,让他意识到变法的时机还不成熟。官员们认为‘规摹阔大,论者以为难行’。
  
  反对的人实在太多,真要推行新政会触动到根本。
  
  为何有三冗?
  
  说白了,还不是当初当朝者自己设计的。三冗设立就是为了解决一系列问题而存在的,现在你要废除三冗,那么反过来说当初的问题解决了吗?
  
  没有解决就废除,就动摇根本了。
  
  还有就是准备不充分的问题了,宋仁宗一开始就没想变法,被西夏打痛这才让范仲淹来试一试。新政实行了一段,才发现什么叫‘不上秤没有四两重,一上秤一千斤都打不住’,原来问题这么多。
  
  ‘范十条’还称不上大刀阔斧,但暴露的积弊之深令人触目惊心。
  
  面对如此多的问题,范仲淹,富弼一直呼吁扩大相权,来推行变法,彻底压下反对的势力。
  
  但扩大相权,又触动到根本了。
  
  最后变法失败了,宋仁宗还是将富弼,韩琦,欧阳修当年支持新政的人都在朝堂上,而且一直受到重用。
  
  至于变法中州县兴学,兴办太学的政策仍在。对于变法党所在的太学,一直给予政策倾斜支持。
  
  如这一次国子监解试额额从四百五十人增加到六百人,但太学生也才七百多人,就算加上广文馆生也不过一千多人。
  
  几乎达到三人解一人的比例。
  
  再想想福建,浙江解试一百解一人的比例。
  
  前人种树,后人乘凉。
  
  王安石变法时都取胡瑗的学生为新党骨干。不过王安石当政后,新的太学生又反对变法,这也是王安石所始料未及的。
  
  众人议论了一阵,章越都不发言,这时候向七突然看向章越问道:“三郎,你怎么看庆历新政及这一份万言书。”
  
  章越方才仅注意文采文辞了,一时没关注政见。
  
  章越笑道:“在下年纪轻轻哪好发表议论,如今我学文章还来不及。”
  
  一旁的人笑了笑,章越不说也就算了,但向七坚持道:“三郎,你这就不厚道了,好与不好,是与不是,你好歹说个大概啊!”
  
  章越心道,太学讨论政见风气甚重,自己若真的不说,反被人看轻。
  
  章越决定拿出一个谁也不得罪说法。他放下书笑道:“那我试言一二,说得不对,诸位不要见笑。”
  
  “请说。”
  
  章越道:“我读书时有一句深有感触。李文靖公(李沆)为相曾言‘吾为相无他能,唯不改朝廷法制,用此以报国’。我等乍闻此言,以谓李文靖公身为宰相却不当事。”
  
  “其实为宰相者最败坏者,在于不思事体,为了收恩取誉,屡更祖宗旧制,最后导致官员兵卒冗滥,这才是最大之弊。”
  
  “今日之用度无节,财用匮乏,公私困弊。一切推迹其事,皆因宰相当初不能遵守旧规,妄有更改所致。”
  
  章越这一番话说完,在众太学生中倒没掀起什么波澜。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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